“爆炒米花哦!”这声高亢绵长的吆喝,仿佛是“集结号”,又好像是广而告知,听到的人家凡是有“存货”的——大米、糯米、梆梆硬的蚕豆、晒干的年糕片……提着米袋,立马在爆炒米花的师傅跟前排起长队。师傅左手“呼哧呼哧”拉着木制的风箱,右手不停地旋转着形状犹如橄榄的爆米花机,时不时瞄一眼摇柄下端的压力表。约摸五六分钟,师傅手握扳手,还是一声高亢绵长的“广而告知”——“要响咯!”这时,老老少少都立即往后退几步,双手赶紧捂住耳朵,瞬间,“嘭”,声震四方,弥漫的白烟洋溢着阵阵诱人的香味氤氲在空气中……
“爆米花”是中国人给它起的小名,其实它是一种膨化食品。爆米花的生成原理其实很简单,就是利用了物理上的压力差。将食材倒入橄榄状的容器内,合盖密封,不断均匀加热,使食材处在高温、高压的环境中。随着温度不断上升,容器内压强也不断增加,当到了一定压强时打开盖子,食材由于内外压强差变大,其内部的高压水蒸气也迅速膨胀,便爆开成为爆米花。这让我想起蔡依林的歌《爆米花的味道》中的两句歌词:“玉米变成爆米花前,要高温闷骚。”在那个物资贫瘠的特殊年代,爆米花绝对是一道不可或缺的美味零食。
在那个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持证、计划供应的年代,爆米花涵盖的东西包罗万象,因此专司爆炒米花的师傅绝对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。他只要站在空地上扯开嘶哑的嗓子高亢一吼,围观人数绝对呈几何级飚升。每到逢年过节,爆炒米花的师傅更是忙得连吃口饭的功夫都没有。尤其是农历新年前的一两个星期,爆炒米花的师傅“全家总动员”,早出晚归、披星戴月,等待爆炒米花的队伍更是绵延数百米。而这几天,也是爆炒米花师傅全家最喜乐的时光,一家老小围坐在脏兮兮、专门盛放钞票的饼干听前,嘻嘻哈哈,钞票数到手酸。这个年对爆炒米花师傅一家而言是过得十分殷实的。
改革开放以后,物资丰富了,人们可选择的休闲食品也多了,再加之媒体上宣传爆米花机的盖子含铅,多吃对身体有害……昔日广受追捧的爆炒米花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,“战场”也从城市转移到了乡村。从事此等营生的师傅改换门庭,被街道商业联社“收编”,当起了售货员。然而,他们“身在曹营心在汉”,那些爆炒米花的工具还在,有时技痒难忍,还会利用空闲时间,推着家伙式儿去小区爆上几炉,只是没有了昔日的“引吭高歌”,而是“悄悄地进村,打枪的不要”,摆好架势,“守株待兔”。虽然还是会有人拿着东西来爆,但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。孩子们上前围观,但他们不是冲着炉膛内的东西,而是揣着探究世界的好奇心,看看这个“怪物”的一声巨响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。
多数时间,师傅会坐在静止的机器旁发呆,在阳光的投射下,背影佝偻着,显得有点孤独和凄凉,也许,此刻他更多的是在回忆逝去的好时光……
爆米花,曾经风靡一时的国民零食,承载了那个年代的美好记忆,也是那个年代一道流动的人文风景线。如今,商场、影院等也有“改良版”的西式爆炒米花供应,但我总觉得那种用人造奶油制成的爆米花,黏糊糊的奶香闻起来就像喷了刺鼻的劣质香水。自然才是美,我怀念不加修饰、本色的爆米花,幽香、温馨、清纯便缓缓散发开来。
前些日子,住在老城区的大姐说,她在一个冷僻的角落遇见爆炒米花的摊子,于是用上好的大米爆了一些,满屋飘香,有空来拿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