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秋、冬两季,是吃大闸蟹的最佳时节。
上海人吃蟹总喜欢去巴城镇,一是图其路程方便,二是认为其蟹源正宗。试想,巴城镇西紧挨着阳澄湖,那里的菜馆食肆,随便在湖里放只空篓,蟹也会自动爬进来,谁还会舍近求远地去别处进蟹呢?于是,弹丸之地的巴城,每到金秋,就熙熙攘攘成了老饕们的麇集之地了。
很多人到巴城,都爱到湖边那一个个船舫模样的蟹饭店,门头上金碧辉煌,各色霓虹灯夸张地闪个不停,招牌也是格外地醒豁,然而进去之后,在简易的塑料板壁房中把酒论道、持螯话旧,隔壁两旁包房的莺燕语、吆喝声也同时不绝于耳,感觉总是欠缺了许多。所以相比之下,我更喜欢去距阳澄湖仅一箭之遥的巴城老街,逛逛老街吃吃蟹,享受那一份淳朴和悠闲。
巴城老街现今的知名度还不算太大,但正因为此,老街给人的感觉非常静谧和纯朴,尤其是午后,有时整条老街也就一两个老人坐于屋前,在落日的余晖下打盹休憩,衬之以狭长古巷的背景,实在是温情如画。据悉,巴城老街古已有之,至明清时期,由于此地物产丰富,是鱼米之乡,又处于水上交通要道,故街上米行、渔行以及手工作坊鳞次栉比,南北商贾熙来攘往,逐渐成为热闹繁华的小集镇。
如今踏上老街的青石板路,你可以感觉到油光糯滑的青石板,积淀着老街厚厚的人文历史。在窄窄的街巷两边,明清古民居依次排列,虽没有勾檐飞角、雕梁画栋的气势,但庭院台阶、廊下镂窗的江南小景,依然是古风浓郁,亲切自然。老街全长仅200余米,西起张家港河,东至现娄湾河头。在张家港河畔,有一座光绪年间建造的石桥,桥堍下几棵两人合抱的古香樟树,树冠如盖,至今已有百余年。树下置石几三五,倒是休憩喝茶的绝好之地。老街由此向东延伸,除了几家近年恢复的老字号外,还有几家文化博物馆不可不看,如蟹文化博物馆、江南木雕馆、玉峰古文物展览馆等。在蟹文化博物馆中,可以看到蟹的生长、起源、养殖、捕捞、烹饪等丰富有趣的蟹文化历史,同时还可以欣赏历史上诸多文人墨客咏蟹的诗词佳句等,别看小小一只蟹,其中的学问还真不少呐!阳澄湖大闸蟹乃具“青背、白肚、黄毛、金爪”四大特点,有此“四色定理”驰誉江湖,果然名不虚传。江南木雕馆系当地竹刻艺术家倪小舟20年来精心收藏的木雕珍品,其中以花板为最多,每一件雕板中的人物形态各异、造型生动,不少传统的中国文化故事,都浓缩于半尺大的花板之中,读来颇为引人入胜。至于老街中部的玉峰古文物展览馆,可算是又一亮点。在该馆可看到许多马家窑文化的彩陶,距今已有四五千年的历史,还有一些青铜器、古玉、汉罐、唐宋及明清陶瓷等。这些都是当地一位文化老人将自己数十年之心血所得的400件藏品,无偿捐献给巴城镇政府的。徜徉于这些展品前,如同在观赏一部静态的太湖流域文明史,令人感慨无穷。
逛完了老街,天色已晚,此时就要想到出游品蟹的主题了。在巴城老街,最有名、口碑最佳的大概就要数“老街酒楼”了,走在巴城路上随便一问,立马就有人告诉你它的方位,大有“借问酒家何处有,牧童遥指杏花村”的味道。
在“老街酒楼”,最为期待品尝的就是“阳澄湖八鲜”了。“八鲜”之首当然非大闸蟹莫属,其余还有湖虾、白水鱼、昂刺鱼、鳜鱼、鳊鱼、鳑鲏鱼、螺蛳。大闸蟹不用多说了,人人都尝过它的美味,人人都知道它的厉害。看它张牙舞爪、横行霸道的霸悍之气,最先想着要吃它的人,确实可称是有开创性意义的英雄。难怪鲁迅先生也说过:“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,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?”按理,后来吃蟹者只能算是“跟风”,不能算作英雄了。然而,这“英雄”的心理还是有点延续。记得我们小时候吃蟹,受大人的传授,总喜欢将雄蟹的两只大螯掰下,黑毛与白翅,对称地粘在墙上,远看宛若一只蝴蝶标本。一边自我欣赏之余,一边也有点向众人炫耀的意思。当然,如今吃大闸蟹不值得再炫耀了,其鲜味与早年相比也大为逊色。我甚至觉得除了大闸蟹之外的其他几鲜,“老街酒楼”烹制起来更是风味独具,别有一功。著名作家、美食家沈嘉禄先生曾评价说:“‘老街酒楼’是按照本帮馆子的做法,比如炒湖虾,油锅升至八成热时投入,数秒钟后起锅,加料回锅,烹成油爆虾,壳脆肉嫩,成下酒妙品。还有鳜鱼,‘老街酒楼’以清蒸吃原味,鲜香夺人。这道鳜鱼与众不同之处在于盘中加上一些青鱼、鲫鱼和鲤鱼的鱼子、鱼泡,浓油赤酱风格,端上桌时,撒一大把青蒜叶,红绿相间,更是赏心悦目。入口一嚼,鲜香直冲鼻腔,鱼泡软而不烂,有相当的韧劲。”……
“老街酒楼”的老板叫顾雪荣,为人热情,待人厚道,没有生意人的势利之态,而是豪爽交友,真诚待人;从容开店,嘻哈聊天。起初我和几位朋友在他那吃饭,并不相识,只是觉得他那里菜多味道好,店小人气高,每每都令我们酒足饭饱,尽兴而归。于是就常常去他那里邀友小酌,一来二去,大家都成了好朋友。有一次喝得高兴,我也面皮一“老”,当众泼墨献丑,写了一副对联送他:老街纷飞雪,酒楼欣向荣。
寥寥十字,姑且将“老街酒楼、雪荣”全部嵌入,不计工拙,算是聊博一粲,权当酒钱了。